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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卷 悲歡離合 (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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姿色一般啦,怎麽就讓你激動成這樣”,她擡頭看了情緒依舊不平靜的劉遠航一眼,目光又落回照片上,“咦,綺筠,她頭上這支簪子,和你的那支很像耶。”

辛綺筠凝目細瞧,任惜默穿著一件改良旗袍,盤了優雅的發髻,上面斜插著一只發簪。她微側著頭,頭上的發簪正好清晰可見。

“說到發簪,我差點給忘了”,蔣春玲從她的包裏取出那支景泰藍蝶戀花步搖發簪,“這是我從你的首飾盒裏拿的,因為太喜歡,就擅自帶走了。多少錢買的,轉讓給我吧,反正你的發簪那麽多,也不差這支。”

“這個……”辛綺筠為難了,“你如果要其它的發簪,可以任你挑選,但這支恐怕不行。”

“為什麽呀?”蔣春玲有些失望,“我怎麽偏偏就看上這支了。”

“這個,是路教授專門請人定制的”,辛綺筠解釋,“他喜歡景泰藍,覺得景泰藍的發簪會很特別,就讓我自己畫好式樣,他負責到懷古坊,請制作者依照圖中式樣制作,是獨一無二的。”懷古坊是海都非常有名的一家店鋪,由幾個年輕女孩一同創辦經營,專門手工制作各種古典服裝、頭飾等,很受歡迎。

“你家教授對你太好了”,肖櫻羨慕不已,“要是也有個男人能夠這樣對我,真是死而無憾了。”她說罷哀怨地瞅了石曜輝一眼。石曜輝強裝冷漠地偏過頭去,不敢直視她。

“既然是這麽珍貴的東西,我當然不能奪愛,還給你吧”,蔣春玲將發簪遞還給辛綺筠的同時,又瞥了報紙上的照片一眼,“既然是獨一無二的,為什麽和任惜默頭上的發簪樣式這麽相似?”

辛綺筠細瞧照片,確實很相似,但是報紙上的照片較小,看不清細節。擡頭時,發現劉遠航已經一聲不響地走開了,正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上網。好事的程躍站在他身邊叨念:“你為什麽對這個任惜默這麽感興趣,一點知名度都沒有,臉蛋跟我的女神相差太遠,身材也幹巴巴的,有什麽好……”

劉遠航驀地轉過頭來,狠狠地剜了程躍一眼,程躍及時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。

辛綺筠走過去,見劉遠航在網上搜索任惜默的各種資料照片,由於她是圈外人,關於她的信息不比報紙上的多,也就是在《暗夜驚心》開機的各種新聞中會提到幾句。照片倒是有不少,有發布會現場的照片,還有角色定妝照。

定妝照上的任惜默穿著素雅的藍花棉布旗袍,也戴著同樣的發簪,看樣子她很喜歡那支簪子。其中有一張特寫照片可以窺見發簪的全貌。她挨近電腦屏幕,瞇著眼睛觀察,從材質、顏色到款式,兩支簪子基本一模一樣,她心下奇怪,敏感地覺得這裏面有什麽文章。

“你是不是也覺得,她長得很像一個人?”劉遠航以為辛綺筠也和他一樣,註意力在任惜默這個人本身。

“我之前見過她,有一次跟朋友吃飯時她也在場”,辛綺筠將她了解的情況都告訴了劉遠航,任惜默剛從國外留學回來,她是本地人,目前不急著找工作,給外國朋友羅絲當翻譯。

劉遠航顯得非常驚訝,“那……那個人,他見過嗎?”

“見過”,辛綺筠知道劉遠航指的是路晞芃。

“他什麽反應?”劉遠航追問。

辛綺筠淡淡地說:“除了驚訝,其他沒有了。”

“是嗎?”劉遠航冷哼了一聲,“真是個無情的人。”

“你們在說什麽?誰是無情的人?”程躍聽得一頭霧水。

劉遠航沒好氣地回應:“不要多管閑事。”

程躍悻悻地走開了。

劉遠航繼續對著任惜默的照片發呆,辛綺筠也回到自己的辦公位置上。她上網搜索,找出剛才看到的那張任惜默特寫照,還有其他幾張正面照,一同拷進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。她決定到懷古坊一探究竟。

懷古坊位於老城區的步行街上,店面裝飾古色古香,又緊靠小河,更添了幾分“江南味”。店鋪分為上下兩層,她打開平板電腦,到一樓櫃臺前請店員小妹辨認,任惜默頭上的那支發簪,是不是在這裏定制的。

店員小妹很肯定地說,這支發簪是懷古坊的,照片中的女孩她認得,“那天也是我接待,她跟你一樣,拍了簪子的照片,帶來問我有沒有同樣款式的簪子,我記得正好還有一支,她就買走了。”

解謎三

“你記得她是什麽時候來買發簪的嗎?”辛綺筠詢問店員小妹。

小妹回想了一下說,應該是10號中午,那天同事家裏有事找她替班,所以她記得比較清楚。

路晞芃是在10號上午遇刺的,任惜默當天中午到這兒來買發簪。辛綺筠微蹙著眉,想著這其中是否有什麽關聯。她取出自己的那支發簪遞給小妹,“你看看,這兩支發簪是不是基本一樣?”

小妹取過一瞧,“確實一樣。這也是我們家的簪子,上面都有特殊標記,很好認。”

“這簪子就是在你們這兒定制的”,辛綺筠面色微沈,“當時是我自己畫的式樣,讓你們照著做的,說是獨一無二,為什麽會出現一支款式一樣的?”

“這個……”那店員小妹被問住了,支吾著答不出來。

正好有個年輕女人從樓上下來,大概是店鋪的負責人,店員小妹求救似喊了一聲“琴姐”。

那個被稱作“琴姐”的女人走過來,聽小妹說明情況後,琴姐臉上的表情混合著尷尬和慚愧。“實在很抱歉”,她忙不疊地解釋,“當時確實是按照你們提供的式樣,進行獨一無二的制作。

只是你畫的那個式樣,我們都非常喜歡,就多制作了一支,想要留在店裏作為展示品。那是非賣品,不出售的,但沒想到的是,發簪剛拿到店裏來,就碰上店員臨時換班,沒有交待清楚。偏又那麽湊巧的有顧客上門,指定要這款簪子,我們小妹不知道是非賣品,也不清楚是個人定制的,就賣給她了。

“除了我這支發簪,和你們賣給那女顧客的那支外,還有其他款式一樣的嗎?”辛綺筠急需確認。

“絕對沒有了”,琴姐鄭重保證。

辛綺筠思索著,“這麽說來,那個女顧客是拿我的發簪拍了照片,然後到你們店裏來購買的?”

“應該是吧,你不認識她嗎?”店員小妹和琴姐都疑惑地望著辛綺筠。

辛綺筠淡定地笑了笑,“當然認識,她是我的好朋友。我只是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看上了我的發簪,又偷偷拍了照,也不跟我說一聲。”

琴姐也笑了,“那只能說明你的發簪太漂亮太吸引人了。”

“那張照片還在電腦上的”,店員小妹忽然想起,“那天她來的時候,手機屏幕太小,照片看著費勁,我就拷到電腦裏面打開看,那照片還保存著呢。”

“能給我看看嗎?”辛綺筠問。

小妹說可以,將櫃臺上的電腦顯示器轉向辛綺筠,找出了那張照片。

照片是發簪的特寫,沒有大背景,但是拍到了首飾盒的一角,放置在一起的另外一支發簪也依稀可見,她基本可以確定,就是她的那個桃木首飾盒。

“照片拷給我吧”,辛綺筠裝作隨意地說,“拍得挺漂亮,我要拿來當手機桌面。順便讓我那朋友看看,能不能認出是她自己拍的。”

只是一張照片而已,而且琴姐和店員小妹理虧,辛綺筠不同她們計較已經很好了,自然由她將照片拷走。

走出懷古坊,辛綺筠順著步子,沿著步行街向前走。街上全是人,熙來攘往,匆匆忙忙。她卻茫然無目的地亂走,腦子裏裝的許多思想限制了她的腳步。關露、發簪、任惜默……她猛然停住,呆呆的看著街道上那些來往穿梭不停的行人,心臟在狂跳著,一個思想迅速的在她腦中生長,成形。

包裏的手機鈴聲響了許久,辛綺筠才聽見。“綺筠,你沒事了吧?”電話那頭傳來關穎擔憂的聲音。

“沒事了,穎姐姐,不用擔心”,辛綺筠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快。

“我爸找了一圈關系,想把你保釋出去,但聽說今天早晨已經有人接你離開了”,關穎問,“是誰把你保釋出去的,不會是海昊逸吧?”

“你還真是一猜就中”,辛綺筠嘆了口氣,“欠的這個人情不知道該怎麽還。”

“別想那麽多了,出來就好,只要恢覆自由,什麽事情都可以想辦法解決”,已經傍晚了,關穎提議一起吃晚飯,隨後又補充,“你哥被派到外地執行任務了,後天才能回來。他讓我轉告,他絕對相信你是無辜的,罪名一定會被洗脫。”

辛綺筠覺得眼角濕潤,低低地說:“我一定會找出真相,證明自己的清白。”

關穎讓辛綺筠在步行街等她,她從采訪地點過來,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到。辛綺筠繼續盲目地行走了一陣,腦子裏依舊亂作一團麻。

和關穎會合後,兩人選擇了附近的一家餐廳。落座後,關穎將手裏的一本畫冊放在桌上,辛綺筠隨手拿過來,這是一本油畫集,一翻開,濃郁的江南風情撲面而來。中國畫的意境與搶眼的鮮艷色調,佐以鮮明的光感,使江南景物觸動人心。

但最觸動辛綺筠的不是畫作本身,而是每一幅畫的落款,都是英文縮寫的“j·q”,那幅為何夢依創作的油畫驟然撞入腦海,那幅畫的落款,也是英文縮寫的“j·q”。她快速翻閱那本畫冊,在最後面的人物畫中,發現了一幅相似的畫作,畫中撐著油紙傘的江南女子,身著粉紫色旗袍,亭亭玉立,一看便知同樣是以何夢依為模特兒。

不同的是,這幅作品中的何夢依並非眺望古渡口,而是漫步在悠長寂寥、細雨蒙蒙的小巷,輕柔、飄逸、美麗、憂愁,像極了戴望舒詩中那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。而畫家為這幅作品取名“雨巷”,畫中意境正是來自於戴望舒的《雨巷》。

辛綺筠又翻看了畫家的資料,畫家名叫君乾,自幼學習書法與寫意中國畫。大學期間潛心作畫,畢業後因被江南獨特的地理文化吸引,決定專攻江南水鄉系列油畫創作。對於繪畫,君乾有自己追求的意象。擅長對江南水鄉風情的描繪,尤其用色大膽,對比度強烈,對於“水波光影”的掌握有獨到之處,除了有油畫的特質外,也帶了中國畫味道在裏面。他以其紮實的繪畫技巧,創造出讓人印象深刻的“寫實派畫作”。

君乾,畫作落款“j·q”,原來是“君乾”二字的拼音字母縮寫。

“你對油畫很感興趣嗎?”關穎見辛綺筠看得入神,便詢問。

“我感興趣的不是油畫,而是畫中的人”,辛綺筠將畫冊翻開到有作品《雨巷》的那一頁,遞給關穎,“畫中的模特兒,就是路晞芃以前的女朋友何夢依。

關穎很驚訝地望著那幅畫,“你怎麽會知道?”

“路晞芃那兒有一幅畫,和這幅很相似,畫中的落款同樣是‘j·q’”,辛綺筠心緒覆雜地說,“衣著打扮也是一樣的,肯定是出自同一個畫家之手。”

“怎麽會有這麽湊巧的事情”,關穎覺得不可思議,“這個叫君乾的畫家是在北京生活的,他經常到各地舉辦畫展,美國、臺灣、日本、新加坡,還有國內的不少城市,六年前他第一次來海都辦個展,這是第二次,已經整整六年沒有來過了。我今天下午剛給他做了一個人物專訪。”

“我也覺得太巧了”,辛綺筠幽幽嘆氣,“我想見見那個畫家,你能幫我聯系嗎?”

“你是想了解關於何夢依的事情?”關穎眉宇間泛現幾許不解,“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,你又何必去探究。路晞芃那麽愛你,何夢依在他的心中,應該早已是過去式了。”

“我不是在糾結感情的問題”,辛綺筠解釋,“我深信晞芃是愛我的,但是,我心中有一些疑團需要解開。我想知道,那個畫家和何夢依是什麽關系,如果他們熟識,也許可以從畫家那裏了解到一些關於何夢依的情況,為我解疑釋惑。”

“好吧,我幫你約約看”,關穎從包裏翻找出君乾的名片,給他打了電話,告訴他有個朋友想去欣賞他的作品,順便當面和他聊聊。

君乾說他吃完晚飯就回美術館展廳,晚上10點閉館前都在那兒,隨時歡迎。

用過晚餐後,關穎開車去了海都市美術館。

君乾四十來歲的年紀,蓄著大胡子,外表粗獷、嗓門洪亮,讓人很難將他和畫筆下細膩婉約的江南風光美人聯系在一起。“大美女專門來看我的畫,不勝榮幸”,他對辛綺筠表現得很熱情,親自帶他參觀作品,還耐心向她介紹每一幅畫作。

走到墻上掛著的油畫《雨巷》前時,辛綺筠故作驚訝,“這幅畫,怎麽和我朋友家的畫那麽相似,這畫中的模特兒,是不是叫何夢依?”

“你認識何夢依?”君乾忽然興奮起來,“你知道她在哪裏嗎,我這次來海都,特別希望能夠見到她,但不知道她是否還在這座城市生活。”

辛綺筠搖頭,“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。”

病房溫情一

讓辛綺筠哭笑不得的是,路晞芃好不容易醒過來了,她滿心的苦楚、思念與柔情卻無從表達,因為路維源坐在旁邊監視著他們。

路晞芃也知道他父親這樣做的用意,不好趕他走,只能將千言萬語,都融進眼底那深摯的繾綣之情中。“筠兒”,他低聲喚著,嘗試要給她一個微笑,“對不起,讓你擔心了。”

辛綺筠驀然心頭一痛,眼眶就發熱了,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,她的聲音哽塞,“你的傷,還很痛嗎?”

路晞芃凝視著辛綺筠,擡起另一只手來,想撫摸她消瘦的面頰。但是牽動了傷口,疼得他從齒縫裏吸了口氣。

辛綺筠伏下身,輕輕拉過他的手,貼在自己的面頰上,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淌落,沾濕了他的手指。

“看到你就不痛了”,路晞芃溫存地用手心摩擦她的面頰。

一聲重重的咳嗽聲驚擾了他們。辛綺筠幾乎忽略了還有第三個人在場,而且是路晞芃的父親。她慌忙地坐正了身子,緊張而局促。

“有什麽話,快說吧,醫生說他需要多休息”,路維源生硬地提醒。

“筠兒”,路晞芃柔聲叫,輕輕地撫摸她的手,“沒事的,你不用怕我爸。”

辛綺筠的目光仍和他糾纏在一處,聲音卻冷靜了許多,“我知道你現在說話很費勁,你不用解釋什麽,我相信你。你只要回答幾個問題就行了。”

“那天早上,我打開衣櫥後,刀自動彈了出來,刺中我”,路晞芃已經知道她要問什麽。

“衣櫥中間空著的那部分,底板上沒有用羊眼螺絲扣鉆過洞吧?”辛綺筠又問。

路晞芃搖了搖頭。

“你知不知道……”辛綺筠遲疑稍許,“何夢依,是不是有個妹妹?”

“還提那個女人做什麽”,路維源對“何夢依”這個名字極為忌諱和敏感,立即出聲制止。

“我懷疑任惜默是何夢依的妹妹,衣櫥裏的機關是她布置的”,辛綺筠直說了。

路晞芃和路維源都怔住了。路維源霍然起身,快步走到辛綺筠面前問:“任惜默是什麽人?你懷疑她的理由是什麽?”

辛綺筠將她所了解的,關於任惜默的情況大致向路維源介紹。“我懷疑的證據,是那支發簪”,辛綺筠又細說了她調查那支發簪的過程,“懷古坊的人證實,購買發簪的是任惜默,照片也是她提供的。同款發簪只有兩支,一支是我收藏的,另一支在案發當天中午,被任惜默買走。從那張照片基本可以確定,是對著放在桃木首飾盒內的發簪拍攝的,那個桃木首飾盒一直放在衣櫥內,任惜默怎麽會看到那個首飾盒,又拍了照片?那只能說明,她曾經進入公寓,並且打開了臥室的衣櫥。”

“那她是怎麽進入公寓的?”路維源問。

“如果任惜默是何夢依的妹妹,這個問題就很容易回答了”,她轉而問路晞芃,“那扇防盜門的門鎖,是不是六年來一直沒有更換過?”

路晞芃說是。

“何夢依肯定有公寓的鑰匙吧?”她又問,“她的妹妹,有沒有可能拿到鑰匙?”

“她當然有鑰匙”,路晞芃低聲回答,“至於她的妹妹,也有可能。”

路維源緊皺起眉頭,“何夢依的妹妹是怎麽回事?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?”

“我只知道她有個妹妹,曾經來看過她和她的母親,其他的也不清楚”,路晞芃低嘆了一聲,“她的妹妹在其他城市生活,她很少提起,我也從沒見過。”

“那個何夢依,真是陰魂不散”,路維源的臉上怒氣蒸騰,“你繼續說下去。”

辛綺筠看了看路晞芃,他正默默凝神,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“我看那張照片的光線,像是晚上拍的。任惜默如果有鑰匙,就可以自由出入公寓。我猜測,她在前一天晚上進入了公寓,在衣櫥內布置好機關。她打開衣櫥門後,看到了首飾盒和那支發簪,她喜歡上了那支發簪,想要買一支相同款式的,於是順便拍下了照片。發簪上面有懷古坊的標記,第二天中午,任惜默帶著照片到懷古坊買簪子,店員小妹不知道簪子是獨家定制的,就賣給了她,而她也沒有想到會因為這支簪子而暴露了身份,便戴上發簪,參加了定妝照的拍攝和媒體見面會。”

“那天晚上,好像是有人進了公寓”,路晞芃陷入一份深深的思索中,“我記得那晚在浴缸裏睡著了,但醒來的時候,我躺在床上。但是,我把公寓的門反鎖了,就算有鑰匙也進不去吧。”

“那個防盜門鎖是老式的,反鎖了也能開”,路維源說,“警察試驗過了,那扇門不管從裏面還是外面反鎖,都可以用鑰匙打開。”

“怪不得……”路晞芃仰頭靠在床背上,失神地望著前方。良久,他悵然地嘆了口氣,“她認為姐姐是被我害死的,所以想要報仇吧。”

路晞芃那茫然若失的模樣讓辛綺筠心疼,想到何夢依很可能隆胸,還有君乾說漏嘴的“手感特別好”,她更覺揪心,那個讓他“不思量,自難忘。千裏孤墳,無處話淒涼”的依依,真的值得他癡情相待嗎?但她什麽也不能說,關穎是對的,一個已經不在了的人,何必再去揭她的老底。

“那都只是我的猜測”,她擡起眼睛來,迷迷蒙蒙地看著路晞芃,“最多只能確認她曾經進入公寓,打開衣櫥,卻沒有足夠證據能夠表明,衣櫥裏的機關是她布置的。”

“只要調看前一天晚上的監控錄像,就知道有什麽人進去過了”,路維源一刻也不能等了,“我馬上打電話告訴盧威,他們只看了那個送外賣小弟走後的監控錄像。”

“那個送外賣的小弟,應該也是事先安排好的”,辛綺筠不得不佩服對方縝密的布局,蔣春玲找過那個小弟問話,他說當天上午確實接到一個叫外賣的電話,讓他把外賣送到路晞芃居住的那套公寓。但來電顯示是公用電話號碼,無從查尋。“故意讓人送外賣的目的,就是為了讓監控錄像顯示,那個時候晞芃還好好的,只有在那之後進入公寓的人才有可能作案,就是因為這樣,我才成了唯一的嫌疑人。”

“讓你受委屈了”,路晞芃眼裏的無限憐惜和深情如同生命的泉源,充沛地流進了辛綺筠的血液裏,將她連日來的憂慮、委屈、辛酸和苦楚,蕩滌一凈了。

路維源已經急不可待地走到一旁,給盧威打電話了。

路晞芃對著路維源所在的方向張望了一眼,悄聲說:“離我近點。”

辛綺筠不明其意,“幹什麽?”

“讓你靠近我”,路晞芃有些急躁了。

辛綺筠聽話地靠近他,“有什麽悄悄話要對我說嗎?”

“再近點”,路晞芃命令。

辛綺筠只好服從,她挨得那麽緊,臉都快和他的貼在一起了,他一把擁住了她,把嘴唇緊壓在她的唇上。她有片刻思想停止,只覺得頭腦中昏昏沈沈,她不由自主的反應著他,卻擔心碰到他左胸的傷口,只能彎腰屈膝,累得劇烈喘息著。

當她直起酸痛的腰,轉過身時,嚇了一跳,路維源就站在身後,滿臉嚴肅地盯著他們。她嘴唇上似乎仍有路晞芃嘴唇的餘溫,那一吻的暈眩依舊存在。她把手放在狂跳的心臟上,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,但她估計那笑比哭還難看,更糟的是,剛才那個姿勢,看起來絕對是她主動吻路晞芃,不知道路維源會怎麽看她。

“盧威怎麽說的?”路晞芃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,順便替辛綺筠解除了尷尬的局面。

辛綺筠回頭瞪了路晞芃一眼,路晞芃壞笑著沖她眨眼。

路維源沒有心思理會他們調情,板著臉說:“盧威說他們已經想到事先布置好機關的可能性,去調看送外賣小弟到來之前的監控錄像,但是沒能發現什麽,保安說前一天晚上那棟公寓樓有過兩次短暫的斷電,斷電期間監控設備不能正常工作。”

“考慮得真周到”,路晞芃低哼著,“斷電時間知道嗎?”

路維源說,一次是晚上10點半左右,一次是11點半左右。

路晞芃仔細回想了一下,關露到公寓時他看過時鐘,是晚上8點半左右,逗留的時間不會太長。那毫無疑問,那個人是當他在浴缸裏面昏睡時,趁著兩次斷電,於10點半左右用鑰匙開門進入公寓,布置好一切後再於11點半左右離開的。來的應該不只任惜默一人,否則僅憑她的力氣,很難將他從浴缸挪到床上去,想到自己一絲不掛的,像貨物一樣被人搬運,他氣不打一處來,臉色都發青了。

“怎麽啦?”辛綺筠註意到路晞芃的臉色有異。

“沒什麽”,路晞芃覺得丟人,說不出口。

路維源氣憤難平,“拍不到錄像,就不能想其他辦法嗎,刑警都是幹什麽吃的?”

“爸,這事到此為止吧”,路晞芃的聲音很低,很啞,很固執,“等我出院之後,找任惜默談談,我想自己把問題解決好。”

病房溫情二

“到此為止?”路維源難以置信地瞪視著路晞芃,“那個女人差點要了你的命,你居然想就這麽算了?”

路晞芃淡淡地回應:“是我欠她的。”

路維源氣結,“那個何夢依就是掃帚星,給我們家帶來多大的不幸!現在又冒出個妹妹來,你能不能長點出息,不要再毀在女人手裏了!”

“爸!”路晞芃一激動,傷口又作痛了,痛得他抽搐著嘴角,額上冒冷汗。他閉上眼睛,濃眉緊蹙,好一會兒,他就這樣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。

路維源不敢吭聲了,他皺著眉把眼光掉轉向別處,一臉的蕭索,早在六年前,他就覺得,這個兒子,已經遠離了他,他根本無法接觸到他的心靈。

半晌,路晞芃才睜開眼睛來。“爸,你回去休息吧,這些天你辛苦了”,他心平氣和地說,“事情怎麽處理,等我出院了,我們再商量。”

路維源回過頭來,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兒子,他用了兩個詞,“辛苦”、“商量”,這讓路維源意外而高興,眉宇間的皺紋也舒展開來。

“那我先回去了”,路維源偷眼看著路晞芃,但話是對辛綺筠說的,“你留下來照顧他吧。”

“我會的”,辛綺筠誠懇地說,暖流在心底泛動,路維源主動讓她留下來,至少說明對她的懷疑已經消除了,她終於通過自己的努力,找到了讓人信服的證據。

辛綺筠轉過身,看到路晞芃直勾勾的瞪大眼睛,望著她發楞。她在床沿坐下,註視著他。兩人都不說話,好一會兒,辛綺筠伸出手去,撫摸路晞芃的下巴,下巴上都是胡子渣,紮著她的手,癢癢麻麻的,她覺得有趣,小手反覆磨蹭著。

路晞芃悶哼了一聲,“把手拿開,別挑逗我。”

辛綺筠見他神情懨懨的,想到他傷成這樣還有心為任惜默開脫,不免心生怨氣,“如果你覺得我礙事,我現在就走。”

“別走別走”,路晞芃忙低聲下氣地賠不是,“我心裏有點煩,態度不好,你別生氣。”

“我知道,每次一提起依依你就這樣”,辛綺筠幾分無奈,幾分淒涼。

“不是你想的那樣”,路晞芃沈重的呼吸著,然後,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,“我愛你,筠兒。”

辛綺筠對這話毫無抵抗力,只能嘆氣,“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,我就不和你計較了。”

晚上辛綺筠搬了張沙發床,睡在路晞芃的床邊。熄燈後的病房靜悄悄的,只聽得到彼此不規則的呼吸聲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,路晞芃低聲問:“筠兒,你睡著了嗎?”

“沒有”,辛綺筠也低聲應著。

“我睡不著”,路晞芃嘆氣,“這兩天躺在病床上,總是睡一陣醒一陣,醒著的時候,就會迷迷糊糊地想起很多人,很多事,想多了,傷口就疼得厲害。”

“想什麽?”辛綺筠似是不經意地問。

回答她的只有一聲嘆息。路晞芃仰躺在床上,雙眼瞪著天花板,不動也不說話。

“你如果睡不著,我給你唱首歌催眠吧”,辛綺筠的聲音流露出淡淡的哀愁。

路晞芃轉過頭來,“我還從沒聽你唱過歌,趕緊的,給大爺唱支小曲兒。”

黑暗中看不清,但辛綺筠能感覺得到他臉上調侃的笑容。她也興起了戲弄他的念頭,張嘴就唱:“睡吧,睡吧,我親愛的寶貝。媽媽的雙手,輕輕搖著你,搖籃搖你,快快安睡,夜已安靜,被裏多溫暖……”唱著唱著,她竟沒來由的一陣心酸,聲音哽咽了。

路晞芃半晌沒作聲,然後用低沈的、自語般的語氣說:“你唱得我想我媽了。”接著,是一聲深長的嘆息,“唉……”

他的聲音裏有著深沈的痛苦,那聲嘆息綿邈而無奈,勾動了辛綺筠內心深處的酸楚,她本能的震動了一下,似乎都可以看到他濃眉微蹙的樣子,“她沒有回來看過你嗎?”

“沒有,她和我爸離婚後就音訊全無”,路晞芃闔上眼睛,心底淒淒惶惶的湧上一陣惆悵,“她真狠心,連見我一面都不肯。”

“也許,她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”,辛綺筠實在無法理解,一個母親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不聞不問,

“因為她恨我爸,根本不情願為他生孩子,迫不得已才生下了我”,路晞芃的聲音沙啞地響著,“我的出生多麽不堪,多麽可笑。”

他的聲音撞進辛綺筠的內心深處,絞動她的肺腑。她挪到病床上,攬住他的頭,“別這樣說,黑格爾不是有句名言,‘存在即合理’,你的出生,絕對是合理的。”

路晞芃擡起眼睛,在黑暗中搜尋她的表情,“你什麽時候研究起哲學來了?”

“我這是想要向你看齊啊”,辛綺筠信口胡騶,“但是你的物理學太過深奧,我研究不來,就轉攻哲學領域了。”

路晞芃低聲笑起來,“你就扯吧,扯得越離譜越有趣。”

“笑了就好”,辛綺筠輕輕拍了拍他的臉,“我的目的就是逗你笑,好了,目的達到,專心睡覺。”

她準備躺回沙發床上,手卻被路晞芃拉住,“跟我擠一擠吧,感覺到你的存在,我才能睡得安穩。”

“那不行,床太小,我怕不小心碰到你的傷口”,辛綺筠不同意。

“沒關系的,存在即合理”,路晞芃活學活用。

辛綺筠拗不過他,只好和他擠在一張病床上睡。路晞芃握著她的手,兩人都靜靜地躺著,默然無語,卻有深情在手心流轉,註入彼此的心田。

路晞芃踏實地進入夢鄉,辛綺筠卻擔心碰到他的傷口,連翻個身都要小心翼翼,似乎才迷糊了一陣子,就被查房的醫生吵醒了。她睜開眼睛,看到醫生站在床邊,用一種奇怪的表情望著他們,頓時面飛紅霞,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,躲進了洗手間。

醫生走後,辛綺筠才從洗手間出來。“臉皮真薄”,路晞芃笑著打趣。

“當然比不上你的厚臉皮”,辛綺筠嬌嗔著,想數落他幾句,卻被蔣春玲的來電打斷了。

“辛社長,有位顧客一大早就到我們偵探社來了,她委托的事情我作不了主,得當面向你請示”,蔣春玲端著下級對待上級的口吻,“你現在能不能到社裏來一趟?”

“我……”辛綺筠很為難,“算了,你自己決定吧,我在醫院陪病人,就不過去了。”

“這事兒我還真決定不了”蔣春玲想了想說,“幹脆這樣,我把人帶到醫院去,這樣還可以讓你們家路教授幫忙參謀一下。”

辛綺筠也覺得這主意不錯,便同意了。

蔣春玲帶著一位身形瘦弱的婦人來到病房,辛綺筠支走特別護士,將病房門反鎖了。

蔣春玲向辛綺筠和路晞芃介紹說,這婦人是前幾天因車禍去世的火舞簽約藝人、影視新秀陳淩的姑姑陳秀枝。

“是想委托調查陳淩的死因嗎?”辛綺筠的心裏打起鼓來,這樣做必定打草驚蛇,恐怕不能冒這個險。

“不是。陳淩的死,警方已經認定是車禍,肇事者也認罪了,調查又有什麽用”,陳秀枝深陷的眼窩裏溢出了淚水,“我是想請你們幫忙尋找陳淩的姐姐陳冰。”

陳秀枝詳細道來:陳冰和陳淩是一對姐妹花,自幼父母雙亡,是姑姑陳秀枝將她們撫養長大。兩年前,姐妹二人在街上被火舞的“星探”相中,最開始是以姐妹組合的形式出道,但是只有妹妹成名了,姐姐接著便淡出公眾視線,直至銷聲匿跡。

“陳冰失蹤了嗎?”辛綺筠問。

“其實也算不上失蹤,她偶爾還會給我打電話”,陳秀枝說,“我已經有將近一年沒見過她了,她只告訴我因為覺得演藝圈不適合她,離開了火舞。但是離開後去了哪裏,具體做什麽,她一點都不肯向我透露,讓她回家也不願意。我本來沒想太多,孩子大了,總是有自己的想法,我不好幹涉。”

她伸手抹了抹眼淚,繼續往下說:“可是,陳冰連妹妹的葬禮都沒有露面,這才讓我意識到,她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。她們姐妹一向最親近,如果不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,怎麽可能連送妹妹最後一程都不肯。葬禮的前一天,她給我打電話,說她參加不了,我問她為什麽,她只說很忙,實在抽不出時間,具體在忙什麽,不管我怎麽追問她都不說,我能聽得出來,她的語氣有些慌亂,好像有人在旁邊監督她,不讓她多說。”

“連妹妹的葬禮都不露面,這確實是很奇怪”,蔣春玲望著辛綺筠,“你怎麽看的?”

“會不會是,她被什麽人控制住,沒有人身自由”,辛綺筠沈吟著,“姐妹一起出道,妹妹成名,姐姐卻消失,我覺得和火舞脫不了幹系。”

“我也是這麽認為的。哦,說到火舞,今天可是爆出了重磅新聞”,蔣春玲從包裏翻出好幾份報紙,“你看看,今天好幾家海都主要報紙的娛樂頭條,我專門收集來的。”

辛綺筠接過來一瞧,震驚不已,昨天晚上,這些報社都收到了一份署名為“正義使者”的傳真,洩露了麗都醫療美容醫院的整容名單。裏面有半數以上是火舞的簽約藝人,排在名單首位的,正是火舞“一姐”楊羽婕。而在車禍中喪生的陳淩和她的姐姐陳冰,也在整容名單之列。

整容風波一

“陳淩和陳冰都整過容嗎?”辛綺筠詢問陳秀枝。

陳秀枝茫然的嘆了口氣,“我也不知道,但是她們簽約火舞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過家,說是工作很忙。直到春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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